顾云筝这一次怀胎, 全不似上次那样辛苦,除了有些贪睡,再无别的害喜症状。
霍天北笃定地说孩子这么乖,一定是女儿。
顾云筝无语望天有一个贴心小棉袄还不够也不知道谁整日被大臣念叨着子嗣单薄。乖就是女儿宸晔那才是乖, 宸曦活脱脱一个小淘气。
夫妻两个想着喜上加喜, 开始谋划着身边亲信的婚事。
堇竹、连翘已经名花有主,各自定亲的人也已到了京城, 都在五城兵马司任职。她问两人今年冬季成婚行不行,两个人俱是摇头, 连翘舍不得唯扬, 堇竹舍不得顾云筝,都说过两年再出嫁。
顾云筝心里暖暖的, 只是担心两个人未来的夫君等得太苦,好一番劝说,才让两人退了一步, 将婚期定在了冬日。
霍天北那边只有贺冲、徐默两个多年相随的人。贺冲如今明面上是侍卫统领, 兼管祁连城交出来的人手。徐默在内务府挂着个官衔,每日里还是跟在霍天北身边忙前忙后。
顾云筝对徐默的印象一直不错,看他和春桃从样貌到性情都很般配,便两头问了问。徐默当即傻笑起来,频频点头;春桃红着脸,末了也点头说请皇后做主。
至于贺冲,那是个面冷心热的,胆子小的看到他就害怕, 胆子大的还真想不到人选。正犯难的时候,章嫣进宫来,是受户部右侍郎的夫人所托,前来问问贺冲看不看得上侍郎门第中的闺秀。
顾云筝便让堇竹去问问,堇竹没多会儿就回来了,笑道“贺统领说行,怎么都行。”
“什么叫怎么都行”顾云筝与章嫣异口同声,事情却是就此定下来。章嫣来回走动几次,婚期也定在了冬季。
贺冲还是那副样子,毫无娶妻的喜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倒是有一桩心事,这日特地为此去了御书房。有些事,皇上一直没提,他却始终不能心安,恭声道“皇上登基之前,属下屡次出错”
“出错”正在找书的霍天北笑着反问,“谁说的”
贺冲忐忑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远处。
霍天北拍了拍贺冲的肩头,“去忙吧。”
“是”
霍天北想,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不过是旁观者清,一如贺冲、堇竹这些人,也许比他更清楚他的心思,才会在彼时义无反顾地站到了顾云筝身边,尽自己的一点力,阻止他意气用事铸成大错。
徐默此时则在正宫,通禀顾云筝在宫外的那些产业,提起了汪鸣珂、方元碌、郑师傅等人,“皇上已命汪鸣珂候缺,日后他无暇再打理酒楼的生意。方大人倒是请罪辞官了,一心一意帮您打理着,酒楼生意很是红火,开分号指日可待。郑师傅的漪清阁就别说了,您青睐她的绣艺,官宦内眷都趋之若鹜。”
顾云筝斟酌了一会儿,“酒楼就给方元碌打理吧,我在漪清阁的收入也都给他。他不做官了,就做个殷实的商贾。”那是曾为她出力的人,不能让他陷入窘境。酒楼和漪清阁若是经营有道,来日收入颇丰。
徐默满口应下。
顾云筝问起沈燕西,“他去了哪里这阵子也没听人提起过。”
徐默如实道“他一直在皇上和蒋晨东、陆先生之间和稀泥,皇上登基之后,自知有知情不报的罪过,自请降职,外放去做了个七品县令。”
和稀泥,顾云筝听到这三个字,笑了起来。沈燕西还真是最爱和稀泥的人,这本是一些人的为官之道,他却走到了两面不讨好的尴尬境地。
随即又不免唏嘘,如今这情形,心里最不好过的就是沈燕西了。蒋晨东被废了一手一脚,与陆先生、蓝佩仪一起软禁在城西一所宅子内。郁江南如今则已成了京城众人争相追捧的王爷。都是有着多年情分的人,境遇却是天壤之别,不能为谁喜,不能为谁悲。可只要置身官场,就少不得要目睹或经历成王败寇的惊涛骇浪,残酷得紧,容不得人优柔寡断,谁也做不到在两相敌对的人之间两面讨好。
顾云筝有喜的事,过了三个月,胎象安稳了,才放出了风声。
霍天北追封大哥霍天逸为睿王,大夫人也就成了睿王妃。她平日仍是深居简出,听到这喜讯,才与章嫣一同前来道贺。
远在江南的霍天齐获封康王,三夫人获封康王妃。霍天北明白夫妻两个的为难之处,给两人在江南划出了一块封地,夫妻两个就此过起了安逸闲适的日子。他们得知这喜讯、贺礼送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入夏。
到了夏日,顾云筝因为怀着身孕,偶尔心烦气躁。
宫女送来于花季之前开放的香花,她就嘀咕“做什么要让花儿早开什么节气看什么花才好,这和强人所难有什么差别”
这阵子口味也是一时一变,有几日专吃甜食,她心里不想,胃口却唱反调。这晚照镜子的时候见脸颊圆润了一些,就抱怨“定是总是甜食才这么胖的。这孩子,成心要我变成个胖子才高兴”
霍天北听了忍俊不禁,捧着她的小脸儿一通亲,“盼了这么久,你总算有了点儿良心长了点儿肉,怎么你还不高兴了”
她就是不高兴。小腮帮鼓了起来,没好气地瞪着他。
像个赌气的小孩子,不知道多可爱。霍天北笑着将她拥进怀里,“想不想打人出气来,我随你发落,别打得我满脸花就成。”
顾云筝不由笑了起来,心头烦躁烟消云散。
同年秋季,济宁侯萧让娶安氏女为妻,成国公云笛娶柳阁老孙女为妻。霍天北先后下旨,册封安氏、柳氏为一品诰命妇。他不是愿意给人锦上添花的人,但是为了妻子,可以偶尔为之。
这一年,顾云筝在后宫的那片地收获颇丰在别人眼中如此,用亲身实践证明了部分产于南方的蔬菜瓜果在北方也能成活。她却还是不知足,或是不满产量、成色,或是不满成活率太低,要知道,她可是弄了很多种子种植的,最后能收获的不过几种。
郁江南听说之后,即刻进宫,询问她能否将今年跟着她在宫里照顾各色作物的人借给他。
顾云筝却是有些沮丧地摆一摆手,“等我明年再种一年,产量成色好一些了再说。”
郁江南忍不住笑,索性去请示霍天北。
霍天北自然当即同意,回来后宽慰顾云筝“那些事交给江南,他自会再寻专人尝试。有你这些经验,足够他推广至民间。你日后专心待产哄孩子就是了。”
顾云筝想想也是,“也好,他忙他的,我明年继续忙我的就是了。”
霍天北又道“你听说了没有,嫣儿也有喜了。”
“真的”顾云筝特别为章嫣高兴,随即不满,“王爷怎么也没跟我提”
“估摸着是只顾着正事,忘了跟你提。”
“嫣儿也是,也不派人过来告诉我一声。”她嘴里嘀咕着,转头就吩咐下去,多给燕王府做些小孩子的衣服玩具,又找了两个可靠的人,带着很多补品去照顾章嫣。
闲时,远在越国的皇帝、皇后、程燕袭常给顾云筝写信来,询问她如今过得怎样,可曾受过委屈。程燕袭还放下豪言壮语若是大历皇帝待她不好,她大可回娘家去,他保她一世无忧。
霍天北看了,气不打一出来谁要认下那门娘家了从哪儿看出他会慢待妻子的
可程燕袭自有他的一套,至冬日,越国皇帝下旨,册立三皇子为太子,随后亲自为其指婚。
程燕袭大婚当日,也没忘了远在异国的妹妹,写下一封亲笔书信,备下了厚礼,命亲信随着越国使臣来到京城,送到顾云筝面前。
是越国的很多精巧的小孩子玩具、衣物,还有一些奇珍异宝、越国古籍名画。
八公主程艳芸也跟着凑热闹,有信送来,说程燕袭能顺利当上太子爷,她可是功不可没,没少帮他周旋。还说她前些日子也已成婚,嫁的男子的嘴巴、鼻子与霍天北相似。
霍天北夫妇啼笑皆非,礼尚往来,亲自书写回信,命人备下诸多回赠的礼物。
打心底,霍天北与顾云筝对程艳芸的性情并不厌憎,如今想来,那女孩是能为了要得到的东西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心愿落空之后倒也洒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情。只是有些同情尚这位公主的男子,日后可别成了受气包才好。
越国皇帝皇后的信中,总是提起盼望与顾云筝相见小聚。顾云筝一来对那对夫妇真的没有丝毫记忆,二来对一些事难以释怀,对这件事并无兴趣。总归是都不能抛下身边一切,相见之期便一再地搁浅下去。
这一年腊月,顾云筝产下一名于她容颜酷肖的小皇子,霍天北为次子取名宸灲。
至此时,过往中的人各有归处,在意的得了安稳圆满,憎恶的逐渐淡出记忆,命定的缺憾在一步步释怀,而孩子是温暖光火,点亮余生。
靖嘉三年,春。
霍天北自登基之后,就看着正宫的格局、屋宇甚至陈设不顺眼,前两年朝政太繁忙,加之顾云筝怀孕生子,重修正宫的想法就一再延后。
而今宸灲已经一岁多了,宸晔、宸曦也三岁了,他对看似金碧辉煌实则恶俗的正宫环境的忍耐也到了极限,从内库拨出一笔款项,命徐默寻找一批能工巧匠着手此事。
顾云筝知道他这是老毛病又犯了,却也明白那种住处不合眼的心情,加之内库的银两是他们两个的私房钱,不需户部出钱,也就没说什么。
霍天北让她和孩子暂时搬到了养心殿暂住,连续几日晚间和她一起商量重修正宫的细节,从格局到各色材料,再到室内的陈设。
顾云筝在还是云筝的时候,就对这些颇有心得,眼下要修建的又是自己与他余生的住处,自是分外上心,亲自执笔,将两个人的想法分别描绘成图,选了最合心意的,交给徐默照图行事。
原本是两个人都兴致勃勃的一件好事,却不料,工匠进宫几日后,一份让霍天北窝火的奏折从内阁转送到了他手中。
奏折是吏部稽勋清吏司郎中王磬写的。
在奏折中,王磬明确地表达了自己对重修正宫的看法不可行。
他说自皇上登基之后,皇后记挂百姓疾苦,屡施恩惠,如今为万民敬仰,无人不赞其心怀天下,然而如今重修正宫实无必要,并且是挥霍铺张之举。
他还委婉地提出,皇上屡次阻止选妃入宫,独宠正宫,已让诸多臣子不得安枕,而今又纵容皇后大兴土木,微臣着实惶恐不安,担心一众命妇纷纷效仿,使得京城再无清廉之风。
最终,他希望皇上能够规劝皇后停止重修正宫的行径,已正视听。
霍天北看完这封奏折,进行了深刻的反省他是怎么把官员惯成了这副德行的官员怎么就敢理直气壮的胡说八道给他听的
他登基之后,委任的官员少部分是开恩科选的,大多数还是在前朝任职或是有功名在身的。他憎恶的、忌惮的,一概杀伐果决再不续用,至于没有太大过失的,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往不咎,日后老实做事别再出错即可。这王磬就是前朝的吏部官员。
工部户部都没说什么,他一个吏部的人有何置喙的余地只听说过帝王沉迷酒色夜夜笙歌让朝臣夜不安眠,他独宠正宫怎么也让人睡不着觉了这不是没事找打么居然敢说他的皇后大兴土木还有比他的皇后更节俭的人么
不过这王磬倒是很有些小聪明,会找时机顾云筝和郁江南去年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继续试种作物,忙了一年,效果颇佳,开春儿已开始着手推行此事,官员与京城百姓得知原委,对她的确是百般爱戴,溢美之词颇多。王磬赶在这种时候上折子,且把重修正宫的事推到了顾云筝头上,是变相地给他一个台阶结束此事。而按常理来讲,顾云筝听说之后,为着名声,必然要他听从官员进谏。这事儿只要结束,他王磬就是进谏成功,就此出名。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别说这件事是他的意思,就是顾云筝的意思又怎样左右是用自己的钱修缮自己的住处,怎么就扯出了这么一大堆事
那个混账东西
要是成全王磬这种人,他也就不是霍天北了。
霍天北当即唤来贺冲,让他看了折子,只有一个字“查。”
贺冲自然明白皇上要他查什么,先去见顾云筝,从祁连城送来的几箱子资料之中找到了王磬的生平履历,随后命手下将这些及王磬近年来的过失一并抄录在册,三日后就交给了霍天北。
霍天北唤来内阁,将这些及王磬的折子丢给六个人,吩咐道“重修正宫之事,你们查清原委,并告知王磬,一并记录下来。明日起,三个月内,王磬每日早朝、午朝前在金殿外高声诵读他的折子、此事原委及几年来过错。三个月后,分三次杖责六十,每隔一个月赏二十。望众卿引以为戒。此类奏折,朕不想再看到。”
想出名那就让你出名。想管他的内务,谁也不行。他得让官员明白前朝与皇后无关,别动不动就在折子里拿皇后说事儿,他不准。
霍天北这样细致地告诉内阁怎样处置一个人,还是第一次。六位阁老听了,都在心里好好儿琢磨了一番,在意的都是最后一句,那意思是这种折子日后要扣下,不得呈给皇上。对于杖责的事,心里都说皇上这也太狠了换了他们,情愿一次领下,每隔一个月一次,就是伤口刚好就又挨一通板子,那滋味可是翻翻以前王磬的过失,这样的惩戒就又是从轻发落了,王磬只能感恩戴德。
能说什么呢只能照办。各个都在心里骂王磬无事生非自找倒霉,踩了线了吧活该前朝的驸马爷被囚之前总嚷嚷,说皇上是修炼成精的狐狸,王磬就没听说过现在跟皇上玩儿这种把戏,整个儿就是个二愣子。
从第二天起,王磬要每天两次接受百官的瞩目,要每天两次高声宣读自己做了怎样不知所谓的事,告诉众人自己犯过哪些错误。
他的确是出名了,成了官员之间的笑柄。官员们笑过之后,从这件事的背后看到了皇上对皇后的维护,想到贺统领的雷厉风行,又看出了皇上手里可能掌握着每个人的底细,只是不予追究而已。
平心而论,皇上这两年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只要你跟他说的是朝政,就算言辞激烈,在他面前与人争吵不休,他都一笑了之,择良策而行;而只要你跟他提什么皇后、嫔妃这类字眼,他就一言不发,只是笑,笑得人心里发毛。
最后人们总结出的结论是没事别盯着皇后找茬,找茬就是找倒霉。
此后,霍天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趁势让宫里放出消息静妃蓝氏,也就是蓝佩仪,自请离宫修行为民祈福,他已准许,静妃当日离宫。
一些官员听了,鼻子都要气歪了,心说当谁不知道呢,那静妃从来就是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空头衔,现在倒好了,您连这空头衔都容不得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些人立刻开始撺掇礼部选嫔妃,上折子让皇上选几个随身服侍的嫔妃。这次他们长教训了,特地强调了嫔妃二字。
霍天北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静妃刚刚离宫修行,朕怎能在这时候选新人进宫,岂非太伤人心
人们这才发现,当今皇上胡扯起来也能面不改色,一个个恼火不已,偏又没话反驳。再说下去,不定哪句就又跟皇后扯上关系,惹得皇上发火,自己就是下一个王磬。罢了,等明年吧。
霍天北却又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在位期间,要废除六宫制。
官员们不论是从哪方面考虑,都无从赞同这主张,有的始终担心一出意外就会发生皇后干政的事,有的始终盼着自家女儿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宠妃以如今皇上宠爱皇后的程度,一旦心愿得偿,不愁成为第一显赫的门楣。再有一些人,是想着皇上都只有一位发妻,那自己岂不是也要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皇上做得到,自己可做不到。
反对之人太多,霍天北也不理会,沉默多日后说押后再议。所谓押后再议,是官员每到春日提醒他添新人进宫的时候,他就旧话重提。一提这件事,人们就群情激动,全忘了初衷,只忙着劝说他收回成命。他就继续沉默,拖上一段日子,再丢出来日再议的话。直到官员们在几年之后,上当上的自己都腻烦了,才不再提选妃的事,和他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各退一步,不再相互为难。
在这件事情上,霍天北还真没办法说到做到他必然能与妻子相濡以沫一世情长,却不敢担保后人也能专情。况且每位帝王的性情经历、面对的朝廷格局都不相同,开这先例不见得对后人有益。若是后人需要一些摆设放在宫里,大臣横加干涉,把他废除六宫的事搬出来做借口,后人岂不是被他束缚住了
百年之后,后人也与他无关了,他不能做到事无巨细地为后人考虑周到,却能做到不给后人平添烦扰。
所以,也只是把这件事拿来搪塞官员。
说到底,这种事自己心里有数就得了,没必要真正落实到形式上。
这年夏日,霍天北携妻儿去山中消夏。中途想起祁连城,特地独自去书院看了看。
祁连城的日子清静得近乎枯燥了,大把光阴都消磨在书院,收揽了几名文采出众武艺超群的人,帮他教导一群慕名而来的孩子。他在这群孩子中间,选出一些资质出众的,亲自教导。此外的时间全部用来参禅、喝酒。
风马牛不相及的三件事,他乐在其中。
当然,偶尔他也会出点儿为人津津乐道的事。
锦溪书院曾得到皇上的照拂,才得以迅速有了名气,好奇心重的人自然会探究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霍天北与他又不是遮遮掩掩行事的性情,并不刻意隐瞒,事情很快传扬的满城皆知。而随着祁连城不再是来无影去无踪,偶尔会带着一两名偏爱的学生出现在街头巷尾,那极出色的样貌成了人们热议的话题。
与霍天北年纪相仿的一代人当中,霍天北最冷酷,祁连城最神秘,萧让最风流虽然已去了西域老老实实过日子,人们对他以前的风流韵事还是津津乐道。
三个性情迥异的男子,都有着迷人眼眸的容颜,醉人心魂的笑容。对于很多女子来说,会不可避免的一见倾心。
霍天北面对这种事情最冷漠无情不经允许,谁都不能往他跟前凑,执迷不悟,他就让你一辈子都后悔倾心于他。
萧让以前面对这种事最是平易近人只要你性情有可取之处,只要你有着出众的才艺,他就是来者不拒。
祁连城比不了他们两个,如今兴许是参禅日久有了仁慈之心,既做不到无情,也做不到多情。通常是把哪个可怜的女孩子送回家去,顺便告诉她的亲人把人看好,别去书院找他了。有的纠缠的厉害,他就命门房一看到人来就关门。
徐默每次都是把这些当笑话讲给顾云筝听,顾云筝听了却有些失落他就不能看上一个难不成真要孤独终老可人各有志,这种事是谁也不能勉强的。总不能因为自己有家人陪伴过得如意,就能认定祁连城的日子不如意。
霍天北跑去跟祁连城喝酒,吩咐贺冲带着侍卫护送顾云筝和孩子先一步去山中。
早在元熹六年,顾云筝就随霍天北来过这里。那时这座山还没有名字,现在则有了一个聊胜于无的名字无名山,来之前霍天北现取的。朝臣们追问他离宫去往何处消夏,他总不能说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随口就说了这三个字,弄得人们面面相觑,先是怀疑自己见识短浅,随即又怀疑皇上哄骗他们,一个个轮番找贺冲、徐默询问。
起初霍天北是想轻车简行,大臣们却坚持要他摆驾离宫,声称掩人耳目离宫难保不出意外,为着龙体无虞,还是要循例行事为好。其实是担心遇到急事又找不到皇上的话一准儿抓瞎,必须要知道皇上的去处。他们又没老糊涂,皇上是曾在西域出生入死几多年的人物,谁疯了才会给他制造麻烦。
霍天北依了他们,只是说好了一点到了山下,随行人员原地待命,非急事不得进山。
虽然只来过一次,顾云筝对这里的一切都是历历在目。
点点滴滴的回忆,充盈着沁人心脾的暖意。
上次小住在这里的时候,有一天她醒来头晕鼻塞,霍天北就说给她煎药吃,晚间就好了。
她不肯,说你不是总说是药三分毒么不要。
他就陪着她躺在床上,说那就让药膳师傅给你做药膳。
她还是不答应。
他无奈,问那该怎么办呢。
她就笑,说总是听李妈妈说你很会做药膳,我想你做给我吃。
并没想到,他很爽快的说成啊,到时候可不准再耍赖不吃了。
随后命随行的丫鬟备好药材、食材,将人遣走,亲自去厨房给她做饭吃。
她跟到厨房去看,见他处理食材的样子透着一点儿漫不经心,却是那般悦目。好看的双手衬得食材色泽愈发诱人,一向不愿踏足的厨房在那一刻也变得可亲起来。
那天吃到他亲手做的药膳,她心里一直暖融融的。即便是掺杂着淡淡的药香,还是感受到了家的味道。
随后,她想着他生辰快到了,就缠着他教自己做面条。
她对这些真是一点儿天赋都没有,常常弄得厨房一团糟,做出来的东西也不合口。那过程却是快乐的,因为有他陪在一旁。
她和面时,他会把面粉抹在她脸上,她自然会报复回去,嬉闹成一团。
她切菜时,他就在一旁把能现吃的一块块放到彼此口中。
做臊子、下面时,他就会说阿娆啊,你别紧张兮兮的,随意一些,只要你不把面条做成咸菜一般,于我都是人间美味。
后来她总算学会了,算作弥补,每日陪着他去钓鱼。总是腻在他身边,倚着他看书,有时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他也不惊动她,拥着她,一动不动地坐大半晌,直到天色晚了或是她醒来。
回住处的路上,她是从来不用走路的,总是由他抱着返回。
一直都是这样,他没有底线的宠着她、护着她。
怕是谁都想不到,他对一个人能好到什么地步。
在他面前,她能像小孩子一样耍赖任性不讲理,他也能像对待小孩子一样给予包容耐心。
将至住处时,三个孩子在各自的奶娘怀里睡着了。进到室内,看着随行的人安排好孩子和带来的箱笼,她独自出门,漫步于山间。
来这里消夏,要比行宫自在。没有那么多人在眼前晃,没有那么多刻板的规矩。他来这里,也是要静下心来布置边界的防守,再有便是新得了一幅海图,也要好好儿琢磨一番。
游转多时,她去了那座桥,以前是危桥,而今已重新修建了。
静立多时,举步要走上桥头,听得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刚要回头,身形已被他拥入怀中。
他柔声询问“方才傻站着想什么呢”
顾云筝无声地笑,实言告知“在想上次与你一起走在桥上,心里盼望的是桥不要有尽头,和你走一辈子。”
“现在呢”
她握住他的手,回身笑看着他,“现在想的是,这一世与你相伴。”
“这比危桥无尽容易。”他笑,携了她的手,与她并肩走上桥头。
不论是锦绣江山之广,还是九重宫阙之深,他是她一生港湾,她是他一世牵绊。
他爱的执拗,有她才有江山万里,有她才能敛尽杀机。
她恋的甘愿,为他敛尽锋芒,只做他身边的凡俗女子。
这尘世最美好的事,不是我遇见你,是我遇见并一生珍惜你、被你珍惜。
后记
靖嘉元年,皇帝登基。帝成名于沙场,摄政于朝堂,在位期间兴民事,御外敌,广纳谏言,威服于四海。皇后顾氏,表里通达,心怀百姓疾苦,助帝兴民事安民心,为万民爱戴,诞三子一女。
帝一生专宠正宫,帝后情深,为传世佳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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